猫米亚

纳克索斯之恋

                    
                       阿谬与方生
        阿谬是个不爱出门的人,几乎从不出门。莫名其妙地他住的房子新搬来个室友。开始的时候,阿谬每天早上睡醒,屋子里都是空荡荡的,阿谬凌晨睡着,房子里也是空荡荡的。但是他知道,房子里有另外一个人在住。这是他的直觉, 对自己领地被侵犯的直觉。后来慢慢的,对方开始显露出一丁点存在的蛛丝马迹了。像是不经意的脚步声,开门声,以及做饭啦,洗澡啦,只是两人从未碰见过。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应该是个男人,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别是个光头吧?有时候阿谬也会在心里勾画下对方的样子,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形象都是光头,阿谬知道他的室友是光头,他就是知道,这是他的直觉。
        阿谬终于见到了方生,不出他所料,对方果然是个光头,穿着一身白西装。阿谬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要进门,手上拿着刚摘下来的白色礼帽,望着阿谬,很诧异的样子。阿谬也很诧异,他没想到自己会看见对方,他刚洗完脚,正汲着拖鞋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和对方的一身正装相比,阿谬简直不体面极了,因着要睡了的缘故,他只穿了一条底裤,穿了好多年准备扔掉的最不能见人的那条,脚上的拖鞋虽然是新的,但也是隔壁太太买了一堆东西的赠品,那天在门口碰见,她顺手给自己的。阿谬窘极了,耳朵都红的发烫,到是方生镇定很多,很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互换了姓名,整个过程都挂着一抹体面而温和的笑。
        正所谓有一就有二,从那次让阿谬尴尬的初遇之后,两人碰面慢慢多了起来。方生是个有事业的人,为人沉稳,平日里总是穿着白色西装,一副精英的做派。有这样一个室友,阿谬也觉得奇怪。一次闲聊,方生得知阿谬和自己同一天生日,便坚持让阿谬管自己叫“大哥”,平日里对阿谬也真像对自家弟弟般的极为主动照顾,一点都不像阿谬想象中大boss的样子。日子久了,阿谬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方生,具体喜欢对方什么阿谬也说不出来,就知道自己是喜欢对方的。也许是喜欢方生照顾自己的温柔体贴,也许是喜欢方生身上的沉稳精干,也许是喜欢方生长相的英俊潇洒,也许只是喜欢方生的光头。
        阿谬没想过告诉方生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方生对这种事的看法,但大部分人对男人间的这种事都是不耻的。就像隔壁太太,自从自己和方生走的近了后,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阿谬觉得委屈,他只是在陪她去散步的时候无意间提起过几次方生罢了,他永远都记得对方一脸惊恐的样子。阿谬怕方生也一脸惊恐的样子,虽然他知道依方生的性子,并不会一脸惊恐。
        阿谬和方生的日子还在继续过着,他已经深深爱上了方生。阿谬的房间是更靠近大门的主卧,方生经常回来后直接进阿谬房间,顺手扔了礼帽陷进沙发里,有时还会从不知哪儿擦出一根火柴燃起香烟,但多数时候方生都会闭着眼睛同阿谬聊天,讲彼此一天的生活,这时方生脸上总会带着笑,不是初次见面时体面而温和的那种,是让阿谬脸红心跳的笑。这样的方生让阿谬觉得他对自己应该也是愿意的,阿谬在等方生开口。
        阿谬以为日子会就这么过下去,他会等到方生同自己开口,然后他会让方生搬进主卧。之后的事情阿谬没有想过太多,但他知道那肯定是浸在蜜糖里的日子。然而阿谬忘了隔壁太太,忘了自己同她提起过方生。当阿谬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那是一种明明想问个究竟却又扭捏着不敢上前的样子,阿谬觉得他们像一群快要被噎死的鸭子。
        阿谬的生活彻底地变了。阿谬是个几乎不出门的人,他偶尔也会出门。阿谬觉得无论他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背着他窃窃私语,等他转身去看时,却往往只有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地上的一啐唾沫。他不敢再出家门,他害怕外面的世界,他害怕他的方生受到伤害。
        方生归家越来越晚,他的身上开始带伤,阿谬哭着帮他包扎过几次,然而每次只会让方生带更重的伤回来。慢慢地,方生不再进阿谬的房间了,更不用说那缠绵于烟雾的谈心和令阿谬脸红心跳的笑。方生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阿谬不敢去想他去了哪里。他现在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恐惧,他怕那些目光,那些窃窃私语,无处不在,快把阿谬逼疯了。
        方生走了,消失了。阿谬蜷在沙发里,他等了他一个月了,然而他再没回来过。方生走的时候阿谬是知道的,他当时还没睡醒,但是突然间他睁开了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就像领地被侵犯的直觉一样,方生的离开也是一种直觉。阿谬背对着门不敢出声,他怕方生知道,然而知道又能怎样呢?他终究没等到方生开口。
        隔壁太太每天都来敲阿谬的门,有几次甚至带了阿谬不认识的人来,他们的神色都很怪异。阿谬隔着防盗门听隔壁太太他们说着各种不着边际的话,然而话题最后总会绕到方生,吞吞吐吐,问阿谬有没有再见过方生,小心翼翼。在得到回答后他们露出一副大敌已去的样子舒展了眉骨,又热心地要阿谬多出来和大家走动,就好像方生根本没来过一样。
        阿谬从没觉得这间房子这么空,这么大,又这么安静。到处都有方生的影子:他坐在书桌上漫不经心地喝咖啡,绅士地问阿谬要不要一起;他洗过澡身上带着湿湿的热气嘴里哼着阿谬没听过的欢快曲子;他兴致来了放上一张黑胶唱片在客厅跳爵士舞给阿谬看;就连闭上眼睛,都会听见方生低低的嗓音。方生走的第十八天,阿谬实在受不了了,疯了似的在房间里找方生的东西,然而方生连一只烟头都没有留给他。方生的次卧阿谬进去过,他花了三个小时砸开了门,里面却只有一扇很小的窗子,空空荡荡的,昏暗死寂。
        今天阿谬过生日,他想过很多种这个生日的过法,甚至包括去他不喜欢的外面,但是无论哪一种过法,都是同方生一起的。如今这样子,阿谬没办法了,他只能放弃。阿谬坐在自家阳台的栏杆上,一甩一甩地晃着拖鞋。他盯着房间的大门,他总觉得方生会出现,就像初遇那样,一脸惊诧的样子。所以他刻意穿成与方生第一次遇见的样子,找那条底裤他花了不少力气。今天天气很不错,花都开好了,粉嘟嘟的溢在枝桠上,阿谬看见隔壁太太在往自己这边走,手上提着满满的购物袋,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风吹在阿谬身上,暖洋洋的,真好,阿谬闭上了眼睛。
        真好,他们看上去都很幸福快乐,是他们,不是我们,是你们,不是我。阿谬睁开眼,隔壁太太还在开心着,阿谬突然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她。阿谬最后一次看向房间的大门,方生没有出现。阿谬最后一次闭上眼,小声和隔壁太太说了声“再见”,然后他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
        就在阿谬跳下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他知道他的方生回来了。
        方生确实如他所料的一脸诧异开了门,冲过来,然而并没有抓住阿谬。于是,躺在血泊里的阿谬看见方生扒着栏杆大喊着那些阿谬之前一直在等的话。真好,我终于等到他开口了,阿谬这样想着,真好。
        阿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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